“矿业行业撑起了人类文明，是被外界严重误解的行业。”在2024中国国际矿业大会国际矿业权交易论坛上，紫金矿业独立董事、灵宝黄金独立董事薄少川表示，“每一个新矿种的发现和利用都推动了人类的发展，我们日常生活中的吃喝穿用，不是农田里面种出来的，就是矿山里面采出来的。”
薄少川对全球矿业市场投融资事件进行了深度解析。他认为，随着ESG正在走向成熟，投资人对高碳资产的容忍度有所提高，并购市场的氛围已经发生了逆转。
紫金矿业独立董事、灵宝黄金独立董事薄少川
01 并购是矿业行业永久性的议题
“自然资源行业是消耗型行业，自然资源是我们存在的基础，由于我们在生产过程中不断地消耗资源，因此我们永远面临着资源存量接续的问题。”薄少川认为。
在薄少川看来，从勘探、可研、报批、融资、建设到投产，这样的“有机”成长模式，是非常漫长的过程，其中蕴含着各种各样的风险，这种模式难以支撑矿业公司的高速发展。因此，并购是公司发展的常态。
比如国际上大型矿业公司必和必拓、力拓，国内的紫金矿业、洛阳钼业，主要都是靠一路并购成长的。
据介绍，勘探到开发是一个漫长的过程。根据标准普尔对2002-2023年间国际上127座矿山的统计，一座矿山从开始的绿地勘探到建成投产，平均达到11.9年。另外还需1.5年的融资报批过程，2.3年的建设期，总共过程约为15.7年。
“这其中又包含许多风险。”薄少川表示，矿业项目一般有着清晰的发展路线图，从找矿、估算资源量、可研、报批、融资、建设、生产，到最后闭矿，这期间有一些步骤反复重叠，但大体都是按照这个方向走。
薄少川称，前几步找矿、估算资源量和可行性研究，每一步都面临着不同的风险，越往前风险越大，所以矿业项目发展，本身是一个消除风险的过程。前几步找矿、估算资源量、可行性研究，是典型的风险投资，具有高风险和潜在高收益的特征，这几步可能做到任何一个时间节点，都无法继续进行，以前的投入就沉没了。
所谓“有机”增长模式，就是从绿地项目做起，到后期的资源开发，其间面临三大问题：时间、投入、风险。
“从找矿到开采，时间大约15.7年，光是前面的勘探、找矿和可研过程就将近12年。”薄少川表示，在这个过程中，一直在投入没有产出，也就是一直在花钱，当然，每个矿的情况也不一样，具体要投入多少，从国外的经验表明，这要看一个矿的大小和复杂程度。
薄少川称，这个过程中大概投几千万美元，甚至几亿美元，更大型的项目投入更多，十几亿也不奇怪。时间、投入、风险几大因素，让这种“有机”增长方式很难支撑公司的高速发展。因此，大型和特大型矿业公司会选择并购方式。
“大型黄金公司过去二十年中，尤其是过去十多年，储量增长乏力，几乎没有增长。”薄少川介绍，如果一家公司的储采比低于十年，市场将对此公司深感担忧，因此这个公司要想办法增加自己的储量，提高自己的储采比。
“企业自主勘探是一种方式，但面临时间、投入、风险三大问题，所以并购是一个相对便捷且快速的途径。”在薄少川看来，在储采比很低的情况下，如果不能够并购其他公司，那么应该寻求自己被并购的机会，也就是自己出售公司。
02 投资人对并购的态度发生了逆转
“上一轮矿业热期间，国际大型特大型矿业公司疯狂并购，不计代价地并购，留下了惨痛教训。”薄少川介绍，从2016年新一轮矿业周期开始，尤其是过去这几年，生产商普遍现金流强劲，股东们也尝到分红的甜头，对挣更多的钱非常感兴趣，而矿业公司也以各种形式向股东返利，对并购相对保持警惕。
不过，这种态势在过去两三年间发生了逆转。薄少川称，虽然矿业公司正在对规模增长给予更多考量，但矿业公司包括特大型矿业公司在对待并购时，并不像上一轮矿业热的时候不计代价。
“上一轮矿业热，当时大家都沉浸在一种非常激进的收购氛围中，就是买、买、买！”薄少川表示，现在虽然也买，但大家仍保持低调，试图给市场、给股东营造一种印象，他们对并购非常谨慎。就在前几年，ESG进入一个疯狂的发展时期，不过，现在ESG正在走向成熟，投资人对高碳资产容忍度有所提高。
以力拓公司为例，前几年在股东压力下，不得不出售自己现金流非常强劲的煤炭资产，但现在他们将面临是否需要剥离煤炭资产的问题，力拓的股东都是大型投资机构，股东们希望可以保留煤炭资产，因为获取收益依然是一件十分美好的事情。所以，并购市场的氛围已经发生了逆转。
“过去几年，AI产业经历了一个高速发展期，对传统行业包括矿业影响很大。尽管目前AI产业还在高速发展中，但这种势头多少有所缓和。”薄少川认为，这意味着市场原来追逐AI的资金会进入矿业行业，投资人在重新平衡数字资产与实物资产的比例，因此对大中型矿业公司是一种利好。
薄少川称，大规模和高流动性是大型投资机构的投资要求。像巴菲特这种投资人，都是大进大出，短时间内就会有几十亿、几百亿的进出，类似巴菲特这种大规模的投资机构都有这种要求。因此，矿业公司“盘子”太小很难入他们的眼。
“过去几年，矿业公司并购成功和不成功的案例也不在少数。”薄少川说，一家公司被并购不是坏事，对初级矿业公司来说，如果被并购，一夜之间为股东实现一个巨大的溢价，是一件利好的事。
在薄少川看来，被并购并不意味着资产有问题，所以初级矿业公司主动寻求被并购，不要以为他们卖掉公司就会有问题，尤其是大公司，有买有卖不断处置自己的非核心资产，本身就是优化资产组合的过程。
03 生产商和初级矿业公司区别明显
“大矿种生产商，像铜、金、铅锌等矿业企业，目前普遍现金流强劲，矿山处于较高的毛利率水平。”不过薄少川同时表示，初级矿业公司，因为矿种、项目所在区域、项目工作程度，以及质地、团队市场认可度等因素，彼此之间区别还是十分明显的。
薄少川称，初级矿业公司，有些很好过，有些面临困难。尤其融资勘探资金时，一次融资几百万，甚至大一点的项目要融一两千万，这些还好办，但需要融资建设资金几亿美元时，特别是项目如果在政治风险比较高的地方，类似非洲国家、南美国家，他们融资建设资金会遇到相当的困难。不过，这些面临困难的公司，反而给我们国内矿业公司参与海外并购提供了机会。
“初级矿业公司处于整个矿业产业链最前端，项目处在勘探和可行性研究阶段，因此没有现金流，也就是没有投产的矿山，没有利润，或者说它的利润和现金流都是负数。但这种公司在国外的资本市场上可以长期存在，可以连年亏损。”薄少川说。
他打了一个比方，国外这些初级矿业公司干的活相当于国内以往的“百局千队”里的千队，但有一个重要的差别是，资金来源不同，“百局千队”的资金主要来自于政府财政拨款。
“国外的初级矿业公司的资金来自于市场融资，因为他们是可以上市的。”薄少川介绍，这些公司主要是在加拿大和澳大利亚。大型矿业公司和初级矿业公司，全球上市的总共有2600家，其中有2100家是初级矿业公司。
薄少川称，初级矿业公司作为一个群体，贡献了和大型矿业公司等量齐观的勘探资金投入，尤其是做绿地勘探的资金，主要来自于初级矿业公司。大型矿业公司的勘探资金主要发生在就矿找矿项目方面。
“国际矿业资本市场主要是加拿大和澳大利亚的两家融资机构，这两家机构对初级矿业公司贡献了75%-80%的勘探资金，是初级矿业公司的主要上市地。”薄少川表示，有时候我们愤愤不平，为什么好资源都掌握在他们手里，原因就在这里，不是因为他们比我们聪明多少，而是他们的资本市场能够成就初级矿业公司的发展。
04 矿业是被外界严重误解的行业
“矿业行业撑起了人类文明，矿业是被外界严重误解的行业。”薄少川说，过去几十年来，以欧洲为代表的，尤其是西欧的一些国家，对矿业的误解非常深，其中也包括美国。
不过，薄少川认为，人类历史是一部矿业史，从石器时代到金属器具时代，矿业是任何一种文明形态的重要分水岭，苏美尔文明、古印度、古埃及、古中华文明，无一不与矿业的发展息息相关。中美洲的玛雅文明之所以没有能够跨越石器时代，就是因为没能跨越矿业这道坎。
“而随着采矿业的兴起，各种各样的金属制品也随之诞生，进而推动了人类社会的文明进步。”薄少川表示，现在在欧洲，无论是政治精英，还是普通民众，都不喜欢矿业。但大家意识到，没有矿业就没有能源转型，也没有净零排放。因此，矿业还是不可或缺的行业。
在薄少川看来，没有矿业就没有现代文明，矿业成就了人类社会的发展和现代生活方式。比如一款小小的手机里，就有几十种金属，光稀土也不止一种。每一个新矿种的发现和利用，都推动了人类社会的发展。
“我们日常生活中的吃喝穿用，不是农田里面种出来的，就是矿山里面采出来的，矿业给人类社会提供了所需的物质条件，同时也创造人类社会的幸福。”薄少川进一步表示，石油不仅提供了人类社会所需的能源，同时人们用的所有塑料制品，都来自于石油。
此外，没有矿业，现代农业也不存在，因为农业需要氮、磷、钾三种肥料，氮是化工产品，但磷肥、钾肥首先是矿业产品。薄少川说，“因此，没有矿业就没有现代文明，如果不想回到石器时代，那么拥抱现代矿业是人类的唯一选择。”
